《逐夢者》Part I -(9)[第一部完]

第九章

  「你可以把台下的人想像成南瓜。」快要輪到他們上台的時候,沈逸航跟她這樣說。

  他的話拉回了她浮游不定的心神,她抬眼看向他。

  「以前參加辯論比賽頭幾次上台的時候,老師都這樣教。」他說道。「其實站在台上看過去黑壓壓的一堆頭,還真的有點像。而且觀眾多半跟南瓜一樣,你在台上做了什麼也好,他們都是沒有反應。」他微微一笑。

  他以為她怯場。她下意識彎下頸項;她不是怯場,她是……她想著,又恍神了。

  明明什麼都沒有想,明明努力叫自己什麼也不要想,那股焦躁、徬徨、迷惘仍然揮之不去。垂下眼,她看見身上那襲紫色的天鵝絨連衣裙,窘迫羞恥的感覺剎那間如利刃穿心,她別開眼,卻不知道往哪裡看才可以教自己安心。

  這種場合她從沒出席過。買這裙子的時候明明覺得它是如此的漂亮得體,雖然貴,母親還是捱不住她央求狠心買了。結果一看別的參賽者,她就知道自己錯得離譜。沒有人像她這樣穿。她的裙子在簡約優雅的一眾參賽者中顯得誇張而俗套,她像個什麼都不懂的鄉下人。

  進場的時候她看見有人指著她,扭頭跟身邊的人大聲訕笑。

  ……其實丟臉也不是第一次,身邊站著沈逸航雖然令她倍感難堪,但難受一陣子,也就過去了。只是看見這條裙,她就總是想起……總是想起……

  「會冷嗎?」沈逸航有點訝異的問。

  她怔怔的抬頭看他,好幾秒才意識到自己剛剛突兀地全身顫動了一下。

  「有一點……」她含糊地答道。

  「你有沒有帶外套來?」

  她聽見他問她,卻花了好半晌才明白過來他在問什麼。

  她搖頭,再搖頭,含糊的低聲說了些什麼。連她自己也不曉得自己說了什麼。

  為了買比賽穿的衣服,她跟媽媽逛了好多商店。她家平常很少買衣服,她自己對時裝毫無觸覺,買起衣服來竟不知道從何入手,只能挨家挨店的看。等終於買到了裙子,回家就晚了。已經回到家的父親勃然大怒,照例是不由分說,一頓漫罵。她真的很害怕父親吼叫時那蠻橫暴戾的語氣,那眼神像要殺人似的,每次開口額際的青筋總是無比猙獰的凸起來。

  那刻她想:為什麼人要結婚呢?為什麼媽媽要跟爸爸結婚呢?媽媽說女孩子總是要嫁人的。可她覺得媽媽嫁錯了,結的這場婚沒有令任何人快樂。

  如果是她,她寧可一輩子也不嫁人。

  父親鬧了大半夜,她惴惴不安的怎也睡不安穩,總隱隱覺得父母房裡不時傳出什麼動靜。父親發完第一次脾氣後,往往會在半夜起牀發第二次。第二次比第一次還要暴烈。她在牀上輾轉反側,心頭突突亂跳,就是不敢闔眼放鬆,一想到睡著了失去警醒,就覺得恐怖。

  第二天起牀,她覺得人極乏但毫無睏意。母親一早就起牀在廚房裡忙了。做好早餐捧出來,她抬眼一看,愣住。母親眼下竟是一片瘀青。

  她怔怔的站在那裡,不敢作聲。這時父親走出客廳,看了她倆一眼,「哼」了一聲:「我就是要打在臉上,讓全世界都知道你是個賤人。」然後用力甩門外出。

  她在剎那間只覺惡寒遍體。

  她們到底做錯了些什麼?不過是去買件衣服耽擱了些時間。可是她買衣服又是為了什麼?就為買件衣服,平白害了別人。

  那條裙子,她穿在身上就有宛如被惡鬼纏身的驚慄感,可是犧牲了這麼多才換回來的裙子,她不能不穿。

  「到我們了。」沈逸航道。

  她怔怔的看著他,不能理解他的說話。

  然後他先上台去了,工作人員帶她到後台準備,等他拉完兩首無伴奏獨奏後她就也要出場了。

  她看著天花那一盞又一盞的舞台射燈,但覺腦海一片空白。

  然後沈逸航開始了。

  他拉的兩首都是巴赫。她不討厭巴赫,只是巴赫並不是她最喜歡的,她也一直彈不好。但她實在喜歡聽他拉巴赫。他的琴聲總是那麼的有條不紊,鎮定而溫和,流洩出來的是理性的情感,不波瀾壯闊,但聽了讓人覺得踏實安定,洗去她的滿腔焦躁。

  她凝神聽著,漸漸其他的人和事就淡化成了遠得不能再遠的淡彩風景,她專心致志的追逐著那一句又一句的樂句,輪到她上場伴奏時,她什麼也沒有想,一坐下,十指輕觸微涼的琴鍵,便是指隨意動,自然而然的彈了起來。

  除了自己指下的琴音,她就只聽見他弓下的琴聲。

  最後一個音符落下,她有點恍惚,花了好幾秒才回過神來。她甚至沒有上了台的意識,樂曲竟然就已經彈完了。

  有點渾噩的回到台下,她才想起自己忘了留意觀眾的掌聲熱不熱烈,她甚至記不起自己剛剛有沒有鞠躬致謝!

  「你覺得誰拉得好?」修女問她。

  她一怔。她剛剛完全沒有留神聽別人的演奏。還好這時下一個演奏者上台了。聽了幾個參賽者的演奏後,她才有點遲疑的回答修女的問題:「我覺得好像大部份人都拉得差不多,基本上技巧都很好,我不是……很能夠分辨得出高下。」

  「那Arthur跟他們比呢?你覺得Arthur有沒有勝算?」

  「我不知道……我覺得,我比較喜歡沈逸航,因為其他人拉起來像考試歌的示範錄音,但沈逸航聽起來就是沈逸航。」

  她這個答案大概太蠢,修女聽罷笑了笑,沒有再說什麼。

  結果出來了,沈逸航打入最後五強,後天一早總決賽。她很為他感到高興。她覺得他的確是拉得不錯的。

  她們跟沈逸航會合。他表情仍是平淡得很,跟其他入圍參賽者的喜形於色大相逕庭。

  「總決賽的曲目你大部份都練過了,就一首柴可夫斯基生疏些。不過明天有一整天練習,應該OK的。」修女道。

  「我明天想去MIT聽講座。」沈逸航不徐不疾的說。「我跟那邊的一個教授約好了,聽完講座後會去見他。」

  修女挑眉。宋玥夢心一跳。他說過他參賽主要是為了那個講座。可是現在他得備戰總決賽,修女會不會不准他去?

  「即使去了會輸掉比賽你也要去?」修女的臉上看不出喜怒。

  她憂心的看看沈逸航又看看修女,焦急地想替他講說話,又不知道可以怎樣說服修女。她知道對他來說,講座遠比賽事重要。

  「是。」

  修女看著他。他鎮定的迎視。

  「你都決定了。」修女輕描淡寫的陳述。

  「我參賽主要是為了去看看MIT。」一頓,又道:「講座下午才開始,我今晚和明天早上都會練琴。」

  「那好吧。你知道自己在做什麼就成。」修女的口氣還是淡淡的。「明天Arthur去聽講座的時候我們就四處逛逛吧?」修女轉向她,笑道。

  她點點頭,有點呆怔,沒想到事情會這麼容易。聖瑪麗的老師一向都是很重視獎項的。

  然後她看看沈逸航,忽然又生出一陣羨慕。她真希望像他那樣,夠膽堅持自己的想法。

***

  第二天下午沈逸航獨自前往大學聽講座,修女則帶了她去市中心閒逛。修女專往小店鑽,她看了許多從前沒見過的東西。

  修女跟當地人聊天,談天氣,聊有什麼好吃的,甚至是國際時局。她在旁好奇的聽著,每當有人想跟她說話,她就馬上垂下頭把目光調往他處,彷彿完全沒注意到對方的存在。「噢,小女孩不懂英語?」她聽見那些叔叔嬸嬸這樣問。

  修女答:「她會啊。」然後轉向她,用英文道:「阿玥,我們的新朋友想跟你聊天呢。」

  她只好含混不清的應了兩句。

  對方俯前身,側耳,問:「什麼?」

  她求助地看向修女,修女微笑道:「親愛的,你要說大聲一點呢。我剛剛也聽不清楚。」

  她只好提高音量重複一次。

  最初她一講話就喉頭發緊,吞吞吐吐一次蹦不出幾個字。後來她發現這些外國人既不計較她的口音,更不在乎她的語法,只要他們聽得懂就有興趣繼續跟她聊天,她便漸漸話多了起來。

  後來她們去了一間賣樂譜的店裡去找舊樂譜,她甚至跟店東討論拉赫曼尼諾夫。店東說覺得她的想法很有意思,送了一份鋼琴譜給她。接過那刻她但覺受寵若驚。

  跟沈逸航會合的時候那種興奮莫名的感覺仍未褪去,而沈逸航看起來也是情緒高亢,平素內斂沉靜的雙眼都亮了起來,熠熠生輝。

  沈逸航向她們講述他聽的那個講座。他說話罕有地快,而且一次過說了很多話,幾乎是平常的幾倍。

  她其實不很聽得懂他在講什麼,只隱約知道講座的主題是粒子物理學研究的最新發現。但聽他一直興奮地講,她也有點激動起來。

  沈逸航的亢奮持續到晚飯過後仍未有散去,他練習明天比賽的曲目時明顯心不在焉,有時甚至連拍子都沒拉準。他不知道在想什麼,偶爾臉上綻放粲笑,雙目烱亮,像是忽然把什麼重要的東西想明白了那樣。

  她被他的激昂感染,同時又為他的表現失準隱隱擔憂。修女倒是從頭到尾未置一詞。

  還好第二天比賽時沈逸航沒有再恍神。他最後得了第三名。

  比賽結果遠比他們最初參加時的預期來得好,她非常非常開心,一直咧嘴笑,修女跟沈逸航的反應反而平淡許多。

  臨離開美國前沈逸航鄭重的請她跟修女到餐廳吃了頓飯,說多謝她們讓他得以來到美國,完成了他一直想做的事。

  那頓飯她吃得有點不好意思。她覺得她才是要道謝的那一個,沈逸航若不找她當伴奏,說不定她到了今天還在到處苦苦叩門。

  可是沈逸航這樣說她真的很高興。這是她進聖瑪麗以來,第一次覺得自己還是有用的。

  她懷著興奮滿足的心情離開,同時又有一點依依不捨。他們這個一起練習了幾個月的音樂組合到此就要解散了。

***

  回來以後沒多久就統測。

  她之前花了很多時間在準備比賽上,未能顧及課業。統測前那兩個星期她天天挑燈夜讀,每天只睡三、四小時,連琴課也暫停,可是考出來的成績還是不好。

  她給父親訓斥了好久,說她不長腦袋,為了別人的比賽賠上了自己的學業,贏了獎盃是別人的,她一點好處也沒有。

  後來大考的成績也是平平,暑假的時候她父親差點不讓她去上琴課,最後是看在「免費」二字的份上才讓了步。

  再去「耶穌堂」看書是新學年開學後一個月的事了。這是她在聖瑪麗的第三年。這一年班上來了個插班生,她在聖瑪麗裡第一次交上了天天一起吃午飯的朋友。

  有天插班生鄭婉儀告了病假,午飯時宋玥夢買了個麵包去「耶穌堂」。她沒碰見沈逸航。開學後她一直沒在學校裡看見過沈逸航。她覺得這是可以理解的。畢竟中七了,佷快就要考大學,路過的高年級生不少都是行跡匆匆的。

  到了十月底的時候,陳家裕有天出現了在她的課室門口,惹起了一陣小小的騷動。他們這些低年級生都知道他,也都怕他。

  他的目光在課室裡溜轉了一圈,明明是小息,剎那間整個課室卻驀地寂靜無聲。最後他的視線落了在她身上。他朝她勾勾手指,臉色並不好。她的一顆心差點跳出喉嚨。

  他把她叫出課室外,她瞥見同學一臉好奇又不敢越雷池半步,全部乖乖留在課室裡沒膽出來。

  陳家裕一臉不耐地正要開口,抬眼,忽然一頓,掀眉:「宋玥夢,你干犯了第一百零八條校規,你被勒令退學了。」他沉聲道。

  她指尖發冷,眼冒金星,差點踉蹌了一下。

  「你還真的信!」陳家裕嘖嘖稱奇。「你到底是怎麼考上聖瑪麗的?學校哪來的一百零八條校規?就算我現在還是Head Prefect,通知學生退學也不可能是由我來做的好不好?」

  她還真的忘了他已經卸任很久了。

  她戒慎的看著他,想不透他為了什麼事找她。

  「完全想不明白他是怎麼跟你說得上話,」陳家裕咕噥道,搖搖頭,從口袋裡掏出一張對摺的字條,夾在兩指之間,遞給她。

  她遲疑不想接,他眼一瞪,她連忙雙手接過。打開,一串英文字,看起來像地址。誰的地址?

  「還可以是誰的地址?」陳家裕像會讀心術似的嘲諷道。「這世上還有第二個人是你我都認識的嗎?」

  「沈逸航?」她不肯定的問。可是地址最末的兩個字是「United States」。

  「他沒跟你說他去美國讀書?」陳家裕不耐煩的問。

  「是有提過,但他不是去讀大學嗎?」

  「不然難道去讀中學?」

  她糊塗了。「那……這個地址……是誰的?」

  他瞠目。「你是腦袋有問題還是聽力有問題?說了這麼久你現在還問我這種問題?」

  「沈逸航在美國?」

  他用眼神警告她不要再講廢話。

  「但……他不是還沒中學畢業嗎?不是今年才考高考?」

  「誰說一定要考了高考才能讀大學?」

  「那為什麼他不用考你要考?」她直覺問。

  他臉色倏地變得陰沉,她嚇一跳,馬上噤聲。

  「好了,地址我送到了,任務也就完成了。你要跟他聯絡就自己寫信過去。」說罷他轉身就走,臉上難掩不豫之色。

  他剛走,她的同學就圍上來問陳家裕找她什麼事。她含混過去,把字條捏緊在手心,不讓其他人看見。

  那天一整天,她都有點悵然若失。她一直以為這一年還是能見得著沈逸航的,沒想到他原來一早就離開了。他們連一聲「再見」也沒有說。當然,她也明白他們其實並不算很熟,也不曾交換電話號碼,他沒能夠在走之前跟她打個招呼,是自然不過的事。但明白歸明白,她還是有一種失去了一個好朋友的感覺。

  後來她在校園裡碰見過陳家裕幾次,陳家裕都是一臉漠然,幾乎不正眼看她,她也識相地從來不嘗試跟他搭訕。直到有一天連陳家裕也不見了。中七的學生終於到了要考高考的時刻。

  這時聖瑪麗要從津貼中學變成直資的消息也傳得沸沸揚揚了。

  要轉制據說是因為學校認為中央派位派進來的學生質素良莠不齊,而且申請政府的津貼限制比較大,令學校無法更上一層樓,於是校董會考慮轉制,換取更多的資源和更大的收生自由,代價是學生必須繳付非常昂貴的學費。學校發了問卷徵詢學生和家長的意見,她父親看了後大皺其眉。

  父親心情不好,她在家如履薄冰。中三升中四文理分科,她父親希望她將來讀醫,指定要她選理科。但理科吃香,誰都想進,她的成績在中下游,考上的機率只有五十五十。

  考大考的時候她父親忽然說打算幫她轉校,要她去考區內的另一間中學。

  「那間學校也是好學校,反正你在聖瑪麗又跟不上。你不是想讀理科嗎?那間學校中四五有三班理科班。」

  她想說她並不想讀理科。想說她留在聖瑪麗也有機會考得進理科班。想說其實聖瑪麗也開了三班理科。但她什麼也沒有說。因為她知道這些都只是借口。說到底,都是為了一個「錢」字。

  後來考試的結果出來了。最後一次考試她倒是考得比預期好。連班主任也跟她說應該可以進理科班。她跟父親說了。他無動於衷。一星期後她收到李振和紀念中學的錄取通知。父親迅速的替她向聖瑪麗申請退學。

  那是一個大晴天。天很藍,萬里無雲。陽光燦爛耀目。當她最後一次穿著聖瑪麗的校服穿過那條古典的迴廊時,她覺得自己的靈魂跟肉體彷彿分了家,忽然間喪失了一切的知覺,連太陽的熱度也感受不到,從頭到腳皆是一片麻木。

  辦好手續後她去找修女道別。她明明什麼感覺都沒有,但對著修女才剛說了「我要轉校了……」這幾隻字,便忽然不能自制地「嘩」一聲哭了出來。

  她哭了很久很久,怎麼也停不下來。連她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原來有那麼悲傷。

  她邊哭邊斷斷續續的把來龍去脈說完,修女聽罷沉默良久,然後才溫和的道:「親愛的,你會不會考慮在外面另外找老師繼續學琴?」

  她有如五雷轟頂,覺得心中唯一一絲飄渺的希望也幻滅了。

  她沒有辦法說話,只是一個勁的搖頭。

  她一直都知道,離開聖瑪麗除了意味著無法再跟修女學琴,更意味著很有可能以後都不能夠再學琴。她一直都知道,但一直都不願意想。她心存僥倖。或許修女還是願意教她的……

  ……但原來人生有很多事是很脆弱的。原來「夢想」這兩個字是很虛幻的。

  上年參加完比賽,她還立下宏願,終有一天,她也會在國際賽事贏得獎項。今年她參加校際音樂節,就在「分級鋼琴獨奏」贏了八級的第一名。那時,她真的以為成為「鋼琴家」是一個可以達成的夢想。只要她夠努力。

  但頃刻間這一切都成為泡影了。

  這一年的暑假特別長。家裡無鋼琴可練她又不能再回聖瑪麗,除了偶爾跟鄭婉儀出去一兩次,大部份時間她都坐在窗前發呆。

  有好幾次,她想寫信給沈逸航,但又不知道可以說些什麼。動筆寫過兩封,一封太傷感,她撕了;一封太客套,她也撕了。一旦不是面對著面她突然就不知道要怎麼跟他說話。

  在新學校裡一開學便是備戰會考。她沒想過用兩年時間準備一個考試竟也教人如斯疲於奔命。

  到她真的寫好一封能寄出去的信時,經已是會考過後的事了。

  信被打了回頭。上面寫著「查無此人」。她錯愕,不死心,又寄了一次。還是「查無此人」。

  她把地址對了又對,半隻字都沒有寫錯。她頹然放下被退回的信。

  她明明記得美國的大學要讀四年。她一直以為這個地址四年內都有效。她是打算要寫信給他的。她並沒有跟他斷絕來往的意思。

  她只是晚了。

  只是他並沒有她的地址。

  他們就此失去了聯絡。

[第一部完]

……待續 [逢星期四更新]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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